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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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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時念記得她進辦公室的時候大概六點剛過, 等他偃旗息鼓,抱她回床上蓋好被子的時候,墻邊掛著的那面極簡啞銀時鐘上, 顯示已經快要十點。

她精力耗幹,想控訴責難也提不起勁, 只好扯過被子把自己裹緊,不讓背後的人再碰,怕他一時再動什麽念頭,她蒙著腦袋,自己默默感受著腰腿過度的酸脹, 以及中央有些火辣辣的熱潤麻感。

……衣冠禽獸。

看起來矜重禁欲的上位者, 都是假的。

沈老板面對集團裏那些人的時候有多沈凜威懾, 脫了西裝襯衫, 就有多不想做人。

以前過度的時候也不是沒有,但這次尤其出格,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英勇負傷。

如果可以, 她就應該偷著開個沒人知道的微博小號, 遇到這種情況就更新一條“穗穗完了”,“穗穗又起不來了”, “穗穗的辛苦沒人能懂”, 攢著等到年底,一起找他算個總賬,讓他看清楚自己惡行。

姜時念呼吸還不穩, 悶著聲音, 抽抽搭搭吸了口氣, 決心要正經鬧個脾氣, 不好哄的那種。

她身後傳來輕微的下陷感, 有人上了床,她有些忐忑地抓緊被角,下一刻就被連著被子一起擁住,向後拉,整個嵌入熾灼懷抱裏。

沈延非沒有去掀她被子,隔著摸了摸她頭發,下頜壓在她頭頂,聲音還是沙的,低低往她耳中鉆:“是我的錯,忍太久了。”

姜時念輕哼。

住院到現在,不到十天,也不算……很久。

沈延非合眼,聞著她暖淡香味和床榻間那些偏冷的霜雪氣交融,像攪成不能分割的一體,他收緊手臂,把圓滾滾的被子團在身前箍得更死。

不能走近的十年,加上住院到現在的不到十天,對他來說的確太久了。

姜時念不想輕易接受他這個理由,慢吞吞轉了個深,把被沿扒下來一點,露出臉,仰頭看他漆黑眉目。

她眼尾鼻尖還是紅的,唇有些腫起,抿了抿說:“我……說不定已經帶傷了,過兩天還要跟組去香港錄《去旅行》的第二期,如果到時候我走路不自然,會不會被看出來,讓人背後議論。”

沈延非垂眸沈沈看她,拇指刮了刮她還濕漉的睫毛,淡聲失笑:“怎麽可能兩天還不好,寶寶要是怕,我給你上藥。”

最後兩個字,有意無意中壓得溫磁緩慢。

想到上一次“上藥”的親身經歷,姜時念果斷把兩側被邊都穩妥壓在身下,纏得更安全,免得他又要趁人之危。

沈延非拍拍她軟掉的腰,低頭靠近,不輕不重在她頸邊耳鬢廝磨,體溫烘著她:“原諒我,別生我氣,但是怎麽要出門沒提前告訴我。”

提起這個,姜時念當然站在道理高點,反問:“是誰躲著我,電話裏都不多聊,我哪有機會跟你講,如果不是今天我來找你,是不是等我出發到了香港,你才會知道消息?”

“第一期今晚十點就開播了,雖然中間出了事,但成片效果很好,臺裏期許也很高,所以第二期拍攝也是做足了功夫的,我肯定會盡全力,到時候真到了香港,能不能有空聯系你,還真的不確定。”

她難得有了一點驕矜的小脾性,頓了頓,又講出真心。

“我最開始學播音主持,是受姜家控制,但後來是真心喜歡上,每檔節目都想盡力做到最好,尤其這次的戶外旅行類,是我以前沒嘗試過的類型,能對弘揚非遺文化有幫助,對我的職業成績也很有加成,我不想永遠停在市電視臺裏,我還想走更高,去央視總臺,想……”

她茶色瞳仁裏覆著剔透的薄光,後面的話沒有說完。

想讓他在央視總臺裏看到她的節目。

想讓自己爬上更高的山巔上,與他更匹配。

沈延非勻長指骨穿進她發間,掌根輕輕碾著她耳垂的細膩軟肉,看她臉頰一層層在他手中漫上血色:“我老婆想要的當然會實現,過去到以後都是一樣,只是你規劃這麽好的未來裏,有沒有我?”

姜時念忽然哽住,嗓子有點發澀,“嗯”了聲。

她註視他太難猜的眼睛,她從來都探不到深處,看不清沈暗波瀾底下掩蓋什麽。

她指甲胡亂掐著掌心,小聲說:“我也要和你說清楚,告白歸告白,如果你以後膩了,或者淡了,有更好選擇,對別人動心,你直接告訴我,我不會糾纏你不放。”

沈延非手上失去控制地加重,看她微微吃痛,又及時收斂,另一只手在無人看見處攥住,指節發白,臉上完全不顯地笑了笑說:“剛說喜歡我,就考慮放棄的事了,可惜沒有那天。”

“還有你之前的問題——”他脊背彎折,無視上面滲血的疼痛,咬了咬她下唇,自嘲一般,“就算你今天不來,我也會回去找你,你不接我電話,我就頂不住了。”

姜時念失神一瞬,她沒想過那通靜音的電話對他影響很大,再回想這一整晚他的反應,她總隱隱有種天方夜譚的直覺,他好像……不僅僅是婚後這一段時間開始的感情。

再回憶起當初他在媒體前公開說的那句“蓄謀已久”,雖說是為了給她解圍,但拿到今天,就更讓她有種心臟下墜的失重感。

但……不應該。

她跟他,除了高中相識,畢業後已經分開太多年,他回國後,也從未有過任何特殊的表現,連公開場合相遇,都只是疏遠地略一點頭,當初他會選她結婚,她心裏也想過,可能有同校這一層的原因,勉強算知根底。

除此之外,還能有什麽。

姜時念閉眼掙紮了幾秒,選擇一鼓作氣開口,小聲問他:“沈延非,你到底什麽時候……開始動心的。”

她原本還算和緩的心跳,在問完後陡然加速,震得胸骨酸麻,她試探去碰他胸口,想觸摸他是否同樣加速的心臟,指尖將要碰到時,被他一把握住,這句話原封不動拋回來:“你又是什麽時候。”

姜時念錯愕看他,這人真是……

她氣悶:“我……”

“答不上來?”他面不改色地笑,“很巧,我也是,哪有那麽精確的時間。”

他跟她的情感是不對等的。

她只是喜歡,現在能輕松地接受他,如果他急躁地暴露自己太多過去,恐怕對她來說只是重壓,會想跑,想退開。

他好不容易擁有,現在不敢冒險。

沈延非輕描淡寫答完,掃過時間,適時提醒她:“快十點了,你的節目要正式開播,不看嗎。”

說著話,他自然而然拾起床頭桌上的遙控器,朝對面墻壁按下,屏幕緩緩降落,亮起,他隨意播到市電視臺的官方APP界面上,主頁中央已經有了《去旅行》首播的大幅預告海報,但倒計時還在走,顯示剩餘五分鐘。

五分鐘也很危險。

足夠小姑娘繼續不依不饒地提問。

沈延非風平浪靜地按了向下鍵,預告海報下面有一整排縮略圖的相關推薦,是包括姜時念在內的幾位主要嘉賓既往節目,畢竟姜時念是臺裏當家花旦,推薦裏當然以她的視頻為主,點進匯總列表後,數量就更多不勝數了。

沈延非鎮定往下翻著,掠過各種熟悉節目,期期都是他曾獨自反覆看過多次的,又換了幾頁,到最後末尾才開始有些很少見的節目花絮,從前沒有面世過,可能是這次為了《去旅行》的宣傳,才一起放上來。

他挑了其中一個題目叫“是誰惹姜老師幕後超甜微笑”的短視頻,幾分鐘的時長,剛好合適。

姜時念沒看過這段花絮,不知道拍的是什麽,不禁也被吸引註意,撐了撐身朝屏幕望過去。

視頻開始,看天氣穿著是盛夏,午後陽光在鏡頭裏晃出成串的綺麗光圈,很多人在鏡頭裏笑,姜時念看到自己衣服,記起應該是前年八月初拍的一檔街頭采訪,看進度正式的內容已經完成了,攝像機卻沒關,繼續記錄了花絮。

屏幕上的姜時念穿白紗上衣和茶綠色短裙,流一點汗,一張臉瑰麗明媚,雙腿纖白筆直,正拿下胸前別的麥,握在手裏,目標明確地朝某一個方向走,桃花眼彎著,眸光清潤,鏡頭沒有放過,一直暗中跟隨她,直到她走到路邊的樹蔭下,接著有一道身影露出邊緣。

姜時念看到這一秒,臉色突然變了,下意識咬住牙關,她顧不上酸軟,匆忙坐起來,搶著去拿沈延非手中的遙控器,盡量平穩說:“換一個,這段就是路人采訪,沒什麽好看的!”

她拿到遙控器,馬上就要退出,卻被沈延非按住,糾纏間的短短片刻,鏡頭繼續推進,完整露出了商瑞的臉。

他那時還是養尊處優的商公子,一派懶散的矜貴,在斑駁樹影下朝她笑,聲音順著她手裏的收音話筒,模糊記錄下來。

“姜同學,你老公要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,得站在這兒充當被采訪群眾。”

姜時念只有背影,但她沖他仰起頭,發梢搖晃,聲音放輕:“別亂叫,我這就快結束了。”

商瑞揚眉拖長了音:“都已經光明正大訂婚了,叫老公又怎麽了,臉皮太薄。”

他微瞇起眼,顯出倜儻,盯著面前人忽然彎腰,唇在她鬢邊一碰,攝像這個時候發出吃到狗糧的呼聲,喊“姜老師回頭”。

姜時念轉過身,正臉朝著鏡頭,被碰過的那邊耳朵很紅,她的職業素養讓她不能在攝像機前失態,如常露出標致微笑。

不到五分鐘的時間,坐在床上的姜時念幾次想去關視頻,都沒有成功,她簡直度秒如年,不能直視,體溫直線彪了四十度,暗恨臺裏幕後到底是誰這麽不小心,這種算是私拍範疇的視頻怎麽能混著放上來!

她相信對方不是有意的,應該是數量太多沒檢查好,畢竟現在全臺裏,誰會敢在沈延非眼皮底下幹這種事。

姜時念幹澀吞咽著,視頻播完的白光嘩嘩晃眼,眼看著又要開始重播,她趕緊眼明手快地徹底從沈延非掌中奪過遙控器,換到已經上線的《去旅行》上,快速播放到五瓦節的晚上,把畫面放大暫停,定格在某一棟小樓露臺上,兩道身影熱烈擁吻。

做完挽救的這些,她才試探瞄向身邊人,難言的心裏不安,但轉念想到她跟商瑞戀愛的期間,沈延非還與她不熟,作為現任,對前任在意是會在意,但就算親眼看到這些,以他性格……也不會太當回事……吧。

房間裏沒開燈,只有電視屏幕照明,短促的光影錯亂明暗間,把人的五官神情都混淆隱匿,姜時念沒有第一時間看清沈延非,只稍縱即逝地捕捉到緊繃到淩厲的下頜線,唇角斂得已近冷酷。

他一言不發下床,出臥室走到工作臺邊,拉抽屜拿出煙盒,攥在手裏,捏出異響聲,胸腔間深深起伏重息。

姜時念心一亂,忙簡單披上衣服,趿拉著大號拖鞋跟他出去,一時有些不太敢挨近,也不知該怎麽解釋,只是說:“……是同事工作疏漏,我這就打電話通知他們馬上撤下去。”

他驀地回頭,凜凜看她,眼尾一抹不易察覺的血絲:“沒稱呼嗎,叫我什麽?”

姜時念怔了一下,醍醐灌頂地懂得過來,她呼吸發緊,加快幾步走到沈延非跟前,擡頭認真看他:“老公。”

她莫名鼻子發酸,抱住他腰,聽他已然失衡的心臟搏動聲:“老公,我現在只有你。”

沈延非沈默到死寂,煙盒在他指間攥爛,冷抑盯著她眼睛,忽然扣住她後腦擡高,發狠深吻下來,長驅直入,他沒有循序漸進的界限,失去該有的度量,不顧分寸地進犯征伐,到她感官麻痹,嘴角溢出水色,按著桌沿才能不往下滑。

他也在克制,但效果微末。

姜時念眸光動蕩,心底有什麽被巨響著撞擊。

他不是簡單的在意。

他在吃醋,嫉妒,甚至像是比這些更重,一段完全出乎意料播出來的視頻,直面她從前跟商瑞的親密,讓他不能繼續言笑自若,打破了他喜怒不形於色的從容。

只是……喜歡嗎。

從娶她以後,短短一段的時光,會讓沈延非這樣的人……動容至此嗎。

姜時念環住他脖頸,吃力地含含混混:“你這樣,我會以為……你不止是喜歡。”

她手臂掛不住了,無力地往下掉,經過他緊到炙硬的脊背,手指無意間觸摸到一片濕意。

姜時念僵住,這才腦中一凜,想起自己忘了什麽,三四個小時了,他背上的傷就那麽放著!現在是不是因為肌理收緊,又刺激到傷口?!

她撐起力氣,堅持推開沈延非,迎上他半垂著的黑瞳,稍一對視,就要被扯入陷溺到沒頂,她澀然問他:“藥在哪?我現在給你換!”

他不說,她就自己去找,直到手腕被一把扣住,握力燙人。

沈延非在墻邊櫃子裏拎出藥箱,拉她到一旁沙發坐下。

姜時念在醫院的時候學過怎麽處理傷口,小心翼翼打開他背上紗布,已經觸目驚心,她難受得吸氣,不忍下手,知道有多疼。

她忍不住問:“前幾次我不在,怎麽換的?疼怎麽扛過來的?”

姜時念看不到沈延非的表情,只聽他混著顆粒感的聲音低沈說:“抽煙。”

她跑過去在桌邊找到那個不太成型的煙盒,打開看裏面還有兩支是完整沒受波及的,又拉開抽屜,看到舊銀打火機也在裏面,就攥在手裏都拿過來,坐在沈延非面前,把雪白煙管放入他淡色的唇間。

姜時念生疏地撥動打火機砂輪,火苗在兩個人中間勃然跳躍,映亮他深邃眉眼,她下意識屏息,想去給他點煙。

沈延非始終深深凝視她,目光是世上最小牢籠,能把一人全然禁錮。

瓷白手指帶著火苗遞近,他偏頭避開。

姜時念手不禁一松,金紅火色倏然消失,只剩彼此混亂交織的鼻息和脈搏。

沈延非唇間銜煙,沒有點燃,被嫉妒燒毀的冷靜仍然不能拼湊成型,他直勾勾看她,扯出淡笑:“我對煙沒那麽大的癮。”

他朝姜時念俯身,一寸寸靠近,煙管的另一頭,不可回避地碰上她嘴唇。

如同細細接吻,煙微涼,摩挲她軟熱唇肉,碾蹭的力氣並不大,卻激著人神經發麻。

姜時念瞇起眼,壓抑著喘。

明明放縱的深吻無數,這樣被他咬著煙磨唇,她竟然止不住臉熱心跳。

沈延非取下煙,折斷,等她來吻,壓著鬼迷心竅的深沈烈意:“姜穗穗,我只對你上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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